孫婆婆之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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孫婆婆之死
有一天，孫婆婆從外邊抱回來一名少年，那少年渾身都是膿包，又是大大小小的傷痕。“龍姑娘！龍姑娘！”孫婆婆高聲喊著，她的聲音回蕩在墓內，匆匆將少年放到自己的房間。
小龍女這才帶著一臉病容地出現，臉色蒼白不說，那身形消瘦的似乎一碰就倒。小龍女撫摸著手中的玉扇，擡眸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那傷勢可怕的少年，平淡的神情這才起了一絲波動。“解毒了就送出去”小龍女失望地垂眸，說道。
孫婆婆看著離去的小龍女的背影，欲言又止，嘆氣道：“龍姑娘再這般，也是要病過去了...”她的目光停留在稚嫩的少年臉上，臉上有著十幾個膿包，小小年紀卻遭受到這樣的苦，心中覺得憐惜。
少年蘇醒過來，看到孫婆婆醜惡的臉卻沒有露出驚嚇的表情，更是撲進孫婆婆懷中痛哭流涕。少年畢竟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，不管是心裏的痛苦還是身體上的痛苦都能令他嚎啕大哭。
孩童哭泣的聲音尤其刺耳。小龍女眉頭緊皺，眉宇間皆是不耐煩，她想著也就哭一會兒，有孫婆婆在應該很快消停。然而這哭聲不停不說，還越來越哭的傷心。
這逼得她不得不出面，“哭什麽！”小龍女冷聲地掀開帷幕，厲聲說道。
少年從孫婆婆懷裏擡起，只見一只白玉般的纖手掀開帷幕，一見到來人，他的呼吸似要窒息。他從沒見過這麽美麗的女子。那呵斥自己的女子雖然橫眉豎眼，面容卻秀雅絕俗，肌膚白嫩瑩透，全身一片雪白猶如仙女，那生氣的表情只不過是增添了人間煙火氣。
少年的哭聲戛然而止，呆呆地註視著小龍女。“龍姑娘”孫婆婆見小龍女來了，這才把發生的事訴說道。
這個少年正是全真教的弟子楊過，孫婆婆見到他的時候正被其他道士教訓，除了玉蜂蟄的傷勢，身上那些淤青劃痕都是同門道士弄的。
“....沒事就送回去罷”小龍女神情淡漠，對楊過的遭遇也沒什麽感覺，她不願與人多說話。“下次別闖進林子”說罷就想回去繼續一個人待著。
“龍姑娘，他闖進來也是有理由的。你聽聽他怎麽說吧？”孫婆婆攔住小龍女，乞求道，小龍女嘆了一聲氣重新坐到一旁。
楊過也是一個機靈的人，見到小龍女坐下。他立馬從石榻上翻身坐起，躍下地來，向孫婆婆和小龍女都磕了一個頭，說道：“弟子楊過，拜見婆婆，拜見龍姑姑。”孫婆婆眉花眼笑，連忙扶起，說道：“啊，你叫楊過，不用多禮。”
這日小龍女見玉蜂遲遲不歸，知道有人闖進墓地外林，孫婆婆出去探查，見楊過中毒暈倒，當下將他救了回來。本來依照她們門中規矩，任何外人都不能入墓半步，男子進來更是犯了大忌。孫婆婆見楊過年幼，又見他遍體傷痕，孫婆婆心下不忍，是以破例相救。
趙敏離去後，小龍女就整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，孫婆婆想著救了楊過若是能留下來，應該能改善一下小龍女的狀況。有個事兒做，也就不會一直睹物思人。
孫婆婆看小龍女願意坐下聽著，拿了一盤點心糕餅，不斷勸楊過吃。楊過吃了幾口糕點，於是把自己的身世遭遇從頭至尾的說了。他口齒伶俐，說來本已娓娓動聽，加之新遭折辱，言語之中更是心情激動。孫婆婆不住嘆息，時時插入一句二句評語，竟是話話護著楊過，一會兒說黃蓉偏袒女兒，行事不公，一會兒斥責趙志敬心胸狹隘、欺侮孩子。
小龍女神色平淡，沒有過多情緒外露，她專註擺弄著手中的玉扇，直到楊過提及李莫愁時，神色變得凝重。曾想李莫愁折騰出比武招親的事是想渾水摸魚，遲遲不見她身影，原來是因事拖延。
孫婆婆聽楊過說完，伸臂將他摟在懷裏，連說：“我這苦命的孩子。”小龍女緩緩站起身來，淡淡瞥了一眼楊過和孫婆婆，說道：“婆婆，你送他出去罷”孫婆婆和楊過都是一怔。楊過更是大聲嚷道：“我不回去，我死也不回去。”仿佛回去的地方是虎穴蛇窟，刀山火海。
孫婆婆見楊過反應激烈，連忙勸道：“龍姑娘，這孩子若是回到重陽宮中，他師父定要難為他。”
小龍女並沒改變主意，神色平和道：“你送他回去，跟他師父說說，教他別難為孩子。”
孫婆婆看向楊過，楊過自知此番只有孫婆婆可以幫助他，先不管待在此處是否比全真派好，他是斷然不會再回去了。
楊過身上的傷，他眼底乞求之意，孫婆婆再次動容。她仗著身份又再勸道：“唉，旁人教門中的事，咱們也管不著。”
“你送一瓶玉蜂蜜漿去，再跟他說，那老道不能不依。”小龍女說話斯文，但語氣中自有一股威嚴，教人難以違抗。孫婆婆也不敢再惹小龍女動氣，本來她身體也不適，只能說楊過和這活死人墓不夠緣分。楊過見小龍女打心底是不願留下自己，他本是外人，若是惹得孫婆婆受罰心底就愧疚不已，立即說道：“多謝婆婆好意相勸，我還是走了，莫要為我傷了和氣。”
孫婆婆緊張道：“你還回全真派？”
楊過搖頭，憤恨道：“天大地大，難道還沒有我容身之處嗎？楊某堅決不回臭道士那裏。”他想過了，再苦也只是淪為流浪乞兒，只怕這一生都如此悲涼度過。
“孩子，你可要想好呀。”孫婆婆又是勸道。
“我早就想好了，多謝各位挽留之意。”楊過倒是說的爽快，淚水卻在眼眶打轉，到底還是孩子。
小龍女未有動容，催促道：“婆婆，送他出去罷。”小龍女也不再停留，身影消失在轉角處。
楊過失望的垂下眼瞼，一時故作堅強，心底是想著留下來的。話已說出口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，他跟著孫婆婆一同離開。
小龍女來到書房，人越是傷心時越是想回憶當初。這間房間到處都留著她與趙敏二人的回憶，那把玉扇撫摸成千上萬遍卻也等不到心上人的歸來。小龍女沈浸在自哀中，兩耳不聞窗外事。
“婆婆？”小龍女從夢中驚醒，望著昏暗一片的室內，問道。油燈燃盡，卻沒人添油，室內更加寧靜。
小龍女一路呼喚一路來到孫婆婆的房間，空無一人。她心中頓時一急，來到墓外看著月色，快一個時辰了孫婆婆還沒有回來。小龍女望著遠處重陽宮的位置，聽得那傳來的鏜鏜急響，那平淡的神情這才破裂。
一路運功提氣，身形飄忽，小龍女忍著胸中劇痛來到大殿門口。只聽得孩童的哭聲，凝神一瞧，只見一群道士圍著，而楊過跪坐在地抱著一身鮮血的孫婆婆哭泣。
“你們以多欺少，算甚麽名門正派？”小龍女目光寒意逼人，本是清純的容貌染上一層冰霜，她掠到孫婆婆身旁，伸手探向腕處。孫婆婆已無生息，她來晚了。
那群道士只見一名清冷的白衣女子突然出現在大殿門口，事先竟無一人示警，她到底是如何能悄聲沒息的闖進道院。領頭的道士郝大通問道：“姑娘是誰，與那二人何關系？”
小龍女的目光掃至孫婆婆的屍身，一股悲傷湧上心頭，冷淡的神情變得支離破碎。孫婆婆自小將她撫養長大，直與母女無異。若是以往小龍女也不會如此動容，然而她本就心中郁結，孫婆婆的離去仿佛被人一錘砸中頭部，耳鳴陣陣。
“龍姑姑，這惡道士．．．把．．．把婆婆打死啦！”楊過哭喊道，面對這般大的陣勢也受了驚嚇，更何況護著他的孫婆婆已經去了，小龍女的到來成了他唯一的依仗。
小龍女這才正眼看向那站在前頭的白須白眉的老道士，“是你打的？”郝大通的問話沒得到小龍女的應答，本是不悅，小龍女看起來也是不講理的人。失手讓老婦受了重傷，他是有錯，但這也有前因後果，怎的誰都可以將錯推給他。
“是貧道失手了。”赫大通承認道，就見小龍女周身氣場一變，他全身警惕以防小龍女暴起。
“分明是故意。這道士處處出手不留餘地，好是心狠手辣！”楊過在旁補充道。
郝大通一聽火氣上來，出手不留餘地的明明是這孫婆婆，楊過卻將錯盡推給他。“小頑童，休得胡言。貧道為甚麽要故意打傷那老婦，我與她素不相識，更談何深仇大恨。”
“當然是看不得有人站在我這邊，你們都看不得我好。”
“你這小頑童.....”赫大通吹胡子瞪眼，這小子有甚麽值得他針對。他看向孫婆婆的屍身，現下人都死了又爭什麽對錯呢。他道：“你們走罷，誰也不要攔。”眾位道士紛紛讓開一條路，神情個個凝重，卻不再是應敵的警惕。
郝大通聽得楊過叫白衣女子“龍姑姑”，知道眼前這美貌少女就是逐走霍都王子的小龍女，更是詫異不已。須知霍都王子鍛羽敗逃之事數月來傳遍江湖，小龍女雖未下終南山一步，名頭在武林中卻已頗為響亮。
小龍女只覺得真氣沸騰竟有逆轉之勢，丹田發痛，胸口更是隱隱作痛似乎有事物壓著。她知曉是自己悲憤引起內功反噬，舊傷未好，又添新傷。她看向一旁的楊過，若是自己也折在此處不說，又是白搭上孫婆婆的一條命。
小龍女左手奪過孫婆婆的屍身，右手抓住楊過的腰帶，雙足一登，身子騰空而起，帶著他們輕飄飄地消失在眾道士面前。
方出了重陽宮不遠，小龍女就是丟下楊過，猛地吐了口血。臉頓時煞白的比月光還要白，楊過吃驚地扶住小龍女道：“龍姑姑，你這是怎麽了？”
“....背上婆婆，跟著我”小龍女倉促地擦拭掉嘴上的血跡，身形有些晃動地朝活死人墓方向走去，楊過立馬背著孫婆婆跟著。
回到活死人墓，楊過將孫婆婆的屍身放在之前他還躺著的地方，回頭看小龍女坐在一邊，支頤於幾，呆呆不語。楊過伏在孫婆婆身上，抽抽噎噎的哭個不停。
他心底說不上來的不滿，仔細一想，孫婆婆與小龍女朝夕相處，死時卻只有他這個外人深切悲痛，為孫婆婆覺得不值，傷心益甚，不禁又放聲大哭。
小龍女冷冷望著他，蹙眉不語。楊過哭得淒慘，他與孫婆婆相識不過一日，卻已如此重情，一時五味陳雜。心裏似乎痛的麻木，擠不出來一滴眼淚。
小龍女知曉自己這破殘的身軀放任不管也活不了多久。趙敏的無情猶如一把尖刀刺穿她的心，無時無刻都在疼痛，她又是那般懷念與趙敏相處的日子。完全不知曉趙敏變得如此無情的原因，現在連孫婆婆也不在了。
“姑姑，孫婆婆臨死之際有跟我說過。婆婆說讓你出墓去找她，別一個人待在墓裏整天唉聲怨氣。”
“婆婆說的是誰呀？”楊過哭累了，瞧見小龍女心灰意冷的模樣，那火燭下蒼白的面容仿佛隨時可以消失般，這裏又是墓裏，他心中也是覺得害怕。“姑姑，你沒事吧？”
“......走吧，咱們去葬了她。”小龍女沈默片刻，拿起油燈，道。
楊過乖巧地背著孫婆婆，小龍女舉著油燈緩慢地在前頭帶路。二人一路無言，來到墓室。楊過四下裏一看，不由得打個寒噤，只見空空曠曠的一座大廳上並列放著五具石棺。他心裏更加害怕。
在小龍女將孫婆婆的屍身放入棺材裏時，楊過這才敢出聲：“讓我再瞧婆婆一眼。”小龍女見此抱著孫婆婆的屍身不動。楊過在暗淡燈光下見孫婆婆面目如灰，又想哭泣。小龍女橫了他一眼，將孫婆婆的屍身放入石棺，伸手抓住棺蓋一拉，喀隆一聲響，棺蓋與石棺的筍頭相接，蓋得嚴絲合縫。
五口棺還有兩口棺敞開著，楊過心底好奇，問道：“那兩口棺材呢？”小龍女道：“我師姐李莫愁睡一口，我和敏敏睡一口。”說到後半部分神情變得悲傷。
楊過一呆，道：“李莫愁……李姑娘會回來麽？另外一個是婆婆說的人嗎..”二人關系竟然如此親密，共睡一個棺材。
“我師父這麽安排了，她總是要回來的。我和敏敏生死同寢.....我送你出去。”小龍女閉上眼眸，整理好心間翻湧的情緒，她道。
楊過微微張嘴，內心震驚，甚麽話也說不出。他默默地跟在小龍女，心中迷茫，從這裏出去後他可以去哪裏呢？這般想著，撲通一聲身前的白影忽地倒下。
小龍女睜開眼眸，望著熟悉的天花板。她又是醒過來了。
每一天醒過來面對的就是獨自一人的處境，身邊再也沒有那溫熱的身軀。她側目看向趴著左手邊的楊過，守在她身旁的也只剩下這個陌生小孩。
現在這活死人墓成了她一個人的囚籠，她不願再一個人待在這滿是回憶的地方。這小孩沒地方去，她也沒有地方可去。世界之大，一個容身之處也沒有了。
小龍女躺著床上不能動彈的日子，楊過悉心照顧著，沒有一絲逾越之舉。小龍女身體狀況好的情況下會帶著楊過認路，避免他被墓道裏的機關傷害到。
二人雖未說開，日子一長，小龍女也是想通了。再這般自卑自棄的，不過又是走了師門的老路。她唯有活著，才能去找負心人。
這下楊過也是正式入了古墓派，小龍女對他唯一要求則是學成下山去找一個叫趙敏的師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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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天，孫婆婆從外邊抱回來一名少年，那少年渾身都是膿包，又是大大小小的傷痕。“龍姑娘！龍姑娘！”孫婆婆高聲喊著，她的聲音回蕩在墓內，匆匆將少年放到自己的房間。
小龍女這才帶著一臉病容地出現，臉色蒼白不說，那身形消瘦的似乎一碰就倒。小龍女撫摸著手中的玉扇，擡眸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那傷勢可怕的少年，平淡的神情這才起了一絲波動。“解毒了就送出去”小龍女失望地垂眸，說道。
孫婆婆看著離去的小龍女的背影，欲言又止，嘆氣道：“龍姑娘再這般，也是要病過去了...”她的目光停留在稚嫩的少年臉上，臉上有著十幾個膿包，小小年紀卻遭受到這樣的苦，心中覺得憐惜。
少年蘇醒過來，看到孫婆婆醜惡的臉卻沒有露出驚嚇的表情，更是撲進孫婆婆懷中痛哭流涕。少年畢竟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，不管是心裏的痛苦還是身體上的痛苦都能令他嚎啕大哭。
孩童哭泣的聲音尤其刺耳。小龍女眉頭緊皺，眉宇間皆是不耐煩，她想著也就哭一會兒，有孫婆婆在應該很快消停。然而這哭聲不停不說，還越來越哭的傷心。
這逼得她不得不出面，“哭什麽！”小龍女冷聲地掀開帷幕，厲聲說道。
少年從孫婆婆懷裏擡起，只見一只白玉般的纖手掀開帷幕，一見到來人，他的呼吸似要窒息。他從沒見過這麽美麗的女子。那呵斥自己的女子雖然橫眉豎眼，面容卻秀雅絕俗，肌膚白嫩瑩透，全身一片雪白猶如仙女，那生氣的表情只不過是增添了人間煙火氣。
少年的哭聲戛然而止，呆呆地註視著小龍女。“龍姑娘”孫婆婆見小龍女來了，這才把發生的事訴說道。
這個少年正是全真教的弟子楊過，孫婆婆見到他的時候正被其他道士教訓，除了玉蜂蟄的傷勢，身上那些淤青劃痕都是同門道士弄的。
“....沒事就送回去罷”小龍女神情淡漠，對楊過的遭遇也沒什麽感覺，她不願與人多說話。“下次別闖進林子”說罷就想回去繼續一個人待著。
“龍姑娘，他闖進來也是有理由的。你聽聽他怎麽說吧？”孫婆婆攔住小龍女，乞求道，小龍女嘆了一聲氣重新坐到一旁。
楊過也是一個機靈的人，見到小龍女坐下。他立馬從石榻上翻身坐起，躍下地來，向孫婆婆和小龍女都磕了一個頭，說道：“弟子楊過，拜見婆婆，拜見龍姑姑。”孫婆婆眉花眼笑，連忙扶起，說道：“啊，你叫楊過，不用多禮。”
這日小龍女見玉蜂遲遲不歸，知道有人闖進墓地外林，孫婆婆出去探查，見楊過中毒暈倒，當下將他救了回來。本來依照她們門中規矩，任何外人都不能入墓半步，男子進來更是犯了大忌。孫婆婆見楊過年幼，又見他遍體傷痕，孫婆婆心下不忍，是以破例相救。
趙敏離去後，小龍女就整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，孫婆婆想著救了楊過若是能留下來，應該能改善一下小龍女的狀況。有個事兒做，也就不會一直睹物思人。
孫婆婆看小龍女願意坐下聽著，拿了一盤點心糕餅，不斷勸楊過吃。楊過吃了幾口糕點，於是把自己的身世遭遇從頭至尾的說了。他口齒伶俐，說來本已娓娓動聽，加之新遭折辱，言語之中更是心情激動。孫婆婆不住嘆息，時時插入一句二句評語，竟是話話護著楊過，一會兒說黃蓉偏袒女兒，行事不公，一會兒斥責趙志敬心胸狹隘、欺侮孩子。
小龍女神色平淡，沒有過多情緒外露，她專註擺弄著手中的玉扇，直到楊過提及李莫愁時，神色變得凝重。曾想李莫愁折騰出比武招親的事是想渾水摸魚，遲遲不見她身影，原來是因事拖延。
孫婆婆聽楊過說完，伸臂將他摟在懷裏，連說：“我這苦命的孩子。”小龍女緩緩站起身來，淡淡瞥了一眼楊過和孫婆婆，說道：“婆婆，你送他出去罷”孫婆婆和楊過都是一怔。楊過更是大聲嚷道：“我不回去，我死也不回去。”仿佛回去的地方是虎穴蛇窟，刀山火海。
孫婆婆見楊過反應激烈，連忙勸道：“龍姑娘，這孩子若是回到重陽宮中，他師父定要難為他。”
小龍女並沒改變主意，神色平和道：“你送他回去，跟他師父說說，教他別難為孩子。”
孫婆婆看向楊過，楊過自知此番只有孫婆婆可以幫助他，先不管待在此處是否比全真派好，他是斷然不會再回去了。
楊過身上的傷，他眼底乞求之意，孫婆婆再次動容。她仗著身份又再勸道：“唉，旁人教門中的事，咱們也管不著。”
“你送一瓶玉蜂蜜漿去，再跟他說，那老道不能不依。”小龍女說話斯文，但語氣中自有一股威嚴，教人難以違抗。孫婆婆也不敢再惹小龍女動氣，本來她身體也不適，只能說楊過和這活死人墓不夠緣分。楊過見小龍女打心底是不願留下自己，他本是外人，若是惹得孫婆婆受罰心底就愧疚不已，立即說道：“多謝婆婆好意相勸，我還是走了，莫要為我傷了和氣。”
孫婆婆緊張道：“你還回全真派？”
楊過搖頭，憤恨道：“天大地大，難道還沒有我容身之處嗎？楊某堅決不回臭道士那裏。”他想過了，再苦也只是淪為流浪乞兒，只怕這一生都如此悲涼度過。
“孩子，你可要想好呀。”孫婆婆又是勸道。
“我早就想好了，多謝各位挽留之意。”楊過倒是說的爽快，淚水卻在眼眶打轉，到底還是孩子。
小龍女未有動容，催促道：“婆婆，送他出去罷。”小龍女也不再停留，身影消失在轉角處。
楊過失望的垂下眼瞼，一時故作堅強，心底是想著留下來的。話已說出口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，他跟著孫婆婆一同離開。
小龍女來到書房，人越是傷心時越是想回憶當初。這間房間到處都留著她與趙敏二人的回憶，那把玉扇撫摸成千上萬遍卻也等不到心上人的歸來。小龍女沈浸在自哀中，兩耳不聞窗外事。
“婆婆？”小龍女從夢中驚醒，望著昏暗一片的室內，問道。油燈燃盡，卻沒人添油，室內更加寧靜。
小龍女一路呼喚一路來到孫婆婆的房間，空無一人。她心中頓時一急，來到墓外看著月色，快一個時辰了孫婆婆還沒有回來。小龍女望著遠處重陽宮的位置，聽得那傳來的鏜鏜急響，那平淡的神情這才破裂。
一路運功提氣，身形飄忽，小龍女忍著胸中劇痛來到大殿門口。只聽得孩童的哭聲，凝神一瞧，只見一群道士圍著，而楊過跪坐在地抱著一身鮮血的孫婆婆哭泣。
“你們以多欺少，算甚麽名門正派？”小龍女目光寒意逼人，本是清純的容貌染上一層冰霜，她掠到孫婆婆身旁，伸手探向腕處。孫婆婆已無生息，她來晚了。
那群道士只見一名清冷的白衣女子突然出現在大殿門口，事先竟無一人示警，她到底是如何能悄聲沒息的闖進道院。領頭的道士郝大通問道：“姑娘是誰，與那二人何關系？”
小龍女的目光掃至孫婆婆的屍身，一股悲傷湧上心頭，冷淡的神情變得支離破碎。孫婆婆自小將她撫養長大，直與母女無異。若是以往小龍女也不會如此動容，然而她本就心中郁結，孫婆婆的離去仿佛被人一錘砸中頭部，耳鳴陣陣。
“龍姑姑，這惡道士．．．把．．．把婆婆打死啦！”楊過哭喊道，面對這般大的陣勢也受了驚嚇，更何況護著他的孫婆婆已經去了，小龍女的到來成了他唯一的依仗。
小龍女這才正眼看向那站在前頭的白須白眉的老道士，“是你打的？”郝大通的問話沒得到小龍女的應答，本是不悅，小龍女看起來也是不講理的人。失手讓老婦受了重傷，他是有錯，但這也有前因後果，怎的誰都可以將錯推給他。
“是貧道失手了。”赫大通承認道，就見小龍女周身氣場一變，他全身警惕以防小龍女暴起。
“分明是故意。這道士處處出手不留餘地，好是心狠手辣！”楊過在旁補充道。
郝大通一聽火氣上來，出手不留餘地的明明是這孫婆婆，楊過卻將錯盡推給他。“小頑童，休得胡言。貧道為甚麽要故意打傷那老婦，我與她素不相識，更談何深仇大恨。”
“當然是看不得有人站在我這邊，你們都看不得我好。”
“你這小頑童.....”赫大通吹胡子瞪眼，這小子有甚麽值得他針對。他看向孫婆婆的屍身，現下人都死了又爭什麽對錯呢。他道：“你們走罷，誰也不要攔。”眾位道士紛紛讓開一條路，神情個個凝重，卻不再是應敵的警惕。
郝大通聽得楊過叫白衣女子“龍姑姑”，知道眼前這美貌少女就是逐走霍都王子的小龍女，更是詫異不已。須知霍都王子鍛羽敗逃之事數月來傳遍江湖，小龍女雖未下終南山一步，名頭在武林中卻已頗為響亮。
小龍女只覺得真氣沸騰竟有逆轉之勢，丹田發痛，胸口更是隱隱作痛似乎有事物壓著。她知曉是自己悲憤引起內功反噬，舊傷未好，又添新傷。她看向一旁的楊過，若是自己也折在此處不說，又是白搭上孫婆婆的一條命。
小龍女左手奪過孫婆婆的屍身，右手抓住楊過的腰帶，雙足一登，身子騰空而起，帶著他們輕飄飄地消失在眾道士面前。
方出了重陽宮不遠，小龍女就是丟下楊過，猛地吐了口血。臉頓時煞白的比月光還要白，楊過吃驚地扶住小龍女道：“龍姑姑，你這是怎麽了？”
“....背上婆婆，跟著我”小龍女倉促地擦拭掉嘴上的血跡，身形有些晃動地朝活死人墓方向走去，楊過立馬背著孫婆婆跟著。
回到活死人墓，楊過將孫婆婆的屍身放在之前他還躺著的地方，回頭看小龍女坐在一邊，支頤於幾，呆呆不語。楊過伏在孫婆婆身上，抽抽噎噎的哭個不停。
他心底說不上來的不滿，仔細一想，孫婆婆與小龍女朝夕相處，死時卻只有他這個外人深切悲痛，為孫婆婆覺得不值，傷心益甚，不禁又放聲大哭。
小龍女冷冷望著他，蹙眉不語。楊過哭得淒慘，他與孫婆婆相識不過一日，卻已如此重情，一時五味陳雜。心裏似乎痛的麻木，擠不出來一滴眼淚。
小龍女知曉自己這破殘的身軀放任不管也活不了多久。趙敏的無情猶如一把尖刀刺穿她的心，無時無刻都在疼痛，她又是那般懷念與趙敏相處的日子。完全不知曉趙敏變得如此無情的原因，現在連孫婆婆也不在了。
“姑姑，孫婆婆臨死之際有跟我說過。婆婆說讓你出墓去找她，別一個人待在墓裏整天唉聲怨氣。”
“婆婆說的是誰呀？”楊過哭累了，瞧見小龍女心灰意冷的模樣，那火燭下蒼白的面容仿佛隨時可以消失般，這裏又是墓裏，他心中也是覺得害怕。“姑姑，你沒事吧？”
“......走吧，咱們去葬了她。”小龍女沈默片刻，拿起油燈，道。
楊過乖巧地背著孫婆婆，小龍女舉著油燈緩慢地在前頭帶路。二人一路無言，來到墓室。楊過四下裏一看，不由得打個寒噤，只見空空曠曠的一座大廳上並列放著五具石棺。他心裏更加害怕。
在小龍女將孫婆婆的屍身放入棺材裏時，楊過這才敢出聲：“讓我再瞧婆婆一眼。”小龍女見此抱著孫婆婆的屍身不動。楊過在暗淡燈光下見孫婆婆面目如灰，又想哭泣。小龍女橫了他一眼，將孫婆婆的屍身放入石棺，伸手抓住棺蓋一拉，喀隆一聲響，棺蓋與石棺的筍頭相接，蓋得嚴絲合縫。
五口棺還有兩口棺敞開著，楊過心底好奇，問道：“那兩口棺材呢？”小龍女道：“我師姐李莫愁睡一口，我和敏敏睡一口。”說到後半部分神情變得悲傷。
楊過一呆，道：“李莫愁……李姑娘會回來麽？另外一個是婆婆說的人嗎..”二人關系竟然如此親密，共睡一個棺材。
“我師父這麽安排了，她總是要回來的。我和敏敏生死同寢.....我送你出去。”小龍女閉上眼眸，整理好心間翻湧的情緒，她道。
楊過微微張嘴，內心震驚，甚麽話也說不出。他默默地跟在小龍女，心中迷茫，從這裏出去後他可以去哪裏呢？這般想著，撲通一聲身前的白影忽地倒下。
小龍女睜開眼眸，望著熟悉的天花板。她又是醒過來了。
每一天醒過來面對的就是獨自一人的處境，身邊再也沒有那溫熱的身軀。她側目看向趴著左手邊的楊過，守在她身旁的也只剩下這個陌生小孩。
現在這活死人墓成了她一個人的囚籠，她不願再一個人待在這滿是回憶的地方。這小孩沒地方去，她也沒有地方可去。世界之大，一個容身之處也沒有了。
小龍女躺著床上不能動彈的日子，楊過悉心照顧著，沒有一絲逾越之舉。小龍女身體狀況好的情況下會帶著楊過認路，避免他被墓道裏的機關傷害到。
二人雖未說開，日子一長，小龍女也是想通了。再這般自卑自棄的，不過又是走了師門的老路。她唯有活著，才能去找負心人。
這下楊過也是正式入了古墓派，小龍女對他唯一要求則是學成下山去找一個叫趙敏的師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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